世界處處充滿變化,投資渠道等金融領域的創新也不斷推陳出新。陳與新之間,到底是較量,還是合作,也撲朔迷離,比如眾籌與風險投資。
五年前,依賴互聯網平臺集聚投資者與各類投資項目的眾籌,還是一個新生不久的融資方式。根據福布斯的報告,2010年底,美國眾籌整個行業的規模僅僅在8.8億美元左右,僅僅占據了市場的一個極小的份額。但到了2014年底,眾籌的融資總額(160億美元)已經達到風險投資行業的融資總額(300億美元左右)的一半多。
2015年6月,美國市場調查公司Massolution根據最新發展,做出了2015年底眾籌全年融資總額為340億美元的預估。這個規模已經超越了在過去幾年融資規模一直比較穩定的風險投資行業 。
換言之,按照目前眾籌行業規模一年至少翻番的速度,美國眾籌今年在規模上超越風險投資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當前美國的眾籌仍然是以債權投資為主,其次是捐贈與獎勵,再其次則是股權。
到底什么促進了眾籌業的爆發性增長?眾籌行業自身有好幾個特點起著比較重要的作用,分別是規模經濟效應、投資人更分散因此更民主、融資速度快與成本低等。
首先看看規模效應。互聯網等信息技術日新月異,對很多傳統產業帶來較大的沖擊,比如房地產、交通與自動化產業等。信息技術創造的大眾參與和分享給傳統產業帶來了大量的規模經濟效應。這一類現象往往被稱作合作經濟或者分享經濟。
盡管當前不少股權眾籌平臺上,天使投資人與風險投資機構等參與度很高,但他們與傳統的天使與風險投資最大的區別是在于股權眾籌能夠產生規模,而后者不具備這個規模效應。僅僅從地點分布上來看,天使基金與創業投資一般集中在某些區域,比如硅谷,而眾籌卻能覆蓋全國,包含著網絡的各個公開角落。
其次,相對聯系緊密的風險投資圈而言,股權眾籌平臺的出資人們組織非常松散,有著大眾的廣泛參與,因此表現地更民主,對投資項目的篩選也更平民化。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Mollick教授在2014年的一個研究表明,美國風險投資需要通過共同社交關系或者面對面的會談來決定是否投資,這本身就會會產生一些對項目公司創始人的偏見,比如地域偏見、性別偏見等。
地域偏見顯而易見。因為不同的產業往往集群于某個地域。在這個地域里面,創業家之間存在專業知識的溢出效應。同時,專業的風險投資人自然偏好離他們距離很近的項目公司,方便監管。而性別偏見也是一目了然。在美國,盡管女性占了實業家的40%多,卻僅有6%的由女性擔任CEO的公司得到風險投資,而由女性充當創始人的企業得到風險投資的比率更低,僅為1.3%。
我們最近的調研也表明,中國風險投資業在項目篩選的過程里,地域與性別歧視情況也是不可避免。從地域來看,風險投資更集中于深圳、上海、北京、杭州、成都等產業集聚明顯的大都市,同時女性創始人在融資過程里的成功概率也是極低。
相較而言,眾籌因為強調大眾文化與業余投資文化,因此對偏遠地區與女性投資人的商業項目支持比較多,對文化創意產業、社會公益項目與活動的融資貢獻亦很大。眾籌模式的興起,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緩解傳統創投機構的偏見,這有利于地區經濟與社會結構的平衡發展。
眾籌在籌資效率上,也有相對的優勢。股權和債務眾籌在諸如應用軟件和電子游戲開發、電影、音樂和藝術領域表現的非常有效率。其中債務眾籌的融資效率最高,該類平臺上的項目從發起到完成募集的時間,一般只有股權眾籌和捐贈眾籌的一半。而股權眾籌則在籌資規模上突出,美國的數據表明,超過21%的項目的融資額都超過250000美元,只有6%的項目所籌集的資金規模小于 10000美元。股權眾籌也因此成為美國與加拿大等國中小企業融資的流行方式。
但眾籌會不會取代傳統的天使投資人、創業投資與私募股權基金等傳統風險投資機構?根據目前的發展,眾籌雖然與風險投資業中的早期投資有一定競爭關系,但更多是彌補傳統風險投資業的不足,填補以前存在的很多融資空缺。
傳統的風險投資提倡專家或者精英投資,更注重技術創新。打比方而言,高新技術、生物醫療等行業的專業性較強,也存在高風險。蘋果、谷歌、臉書等高回報公司的成功案例背后,堆積著無數個失敗的投資案例。這種類型的投資,自然不適合大眾投資人廣泛參與但投后管理薄弱的眾籌平臺,而需要具備更高項目篩選與投后服務能力的專業投資機構來主導與參與。
當然,傳統的風險投資機構面對眾籌大潮的沖擊,也不斷地進行戰略調整。在美國,一些傾向于早期項目投資的專業風險投資機構也開始創立自己的眾籌平臺,試圖將眾籌與專業投資兩者融合在一起。他們通過專業機構領投,然后再讓眾籌平臺的普通投資人跟進,這樣就可以把專業與效率集中到一起。
中國股權眾籌平臺自2012年開始迅速發展,是互聯網金融中的新興業務,上升趨勢明顯。他們之中,有希望在原來電商平臺基礎上,將一些創新產品的投資、品牌推廣與市場營銷結合起來,比如最近融資效率很高的京東眾籌。也有將一些天使投資人與大量初創企業整合起來的眾籌平臺,一方面努力讓初創企業迅速找到天使投資,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幫助天使投資人發現優質初創項目,比如天使匯。
中國在過去三十年的持續快速經濟發展后,出現了一大批中產階級與財富新貴。但目前中國投資渠道仍舊十分有限,主要集中在房地產、銀行、股市等領域。由于這些普通投資人的項目識別與投后服務能力都非常有限,但他們之中不少人又偏好親自投資,不愿交給專業機構打理。如此一來,傳統專業機構與股權眾籌平臺進行聯合投資的模式在中國的發展空間也就非常大。
但國內的市場化機制遠未發展成熟,金融市場尤其明顯。一方面政府干預比較頻繁,另一方面,政府干預的一些方式是否合理,也需要更多研究與討論。目前,對于國內股權眾籌市場來說,主要面臨的風險之一無疑來自法律和政策方面。
未來政府如何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來推動金融市場規范發展,以及傳統的風險投資機構如何更好地擁抱眾籌等互聯網金融創新,來推動創業與創新,都不是簡單的研究課題。無論政府政策層面,還是市場實踐層面,各種知識與實踐都需要一個孕育和再發展的過程。
特別是市場監管、行業規范、風險意識、信任機制、投資者保護等方面的金融市場基礎設施的具體構建,我們需要既參考歐美的各種相關范式與最新發展,也更需要在中國現存市場基礎上進行開拓發展與積極創新。
風險投資與互聯網金融之間的互爭互生的關系,利用得當,中國經濟發展與技術創新可以如虎添翼。利用不當,無論家庭還是金融系統,都會進一步積攢風險。在這個推動金融發展的過程里,開放、包容、嚴謹與創新,相輔相成,缺一不可。